小勇的手腕上，至今还能看出几道明显的伤疤，除了身体的伤害外，小勇还记得那些叫嚣的威胁：“他要让我在凤冈消失”“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”。
小勇说的“他”就是冷林及其团伙。三年前，小勇的朋友欠了冷林一些债务，小勇为朋友出头时，遭到冷林团伙辱骂、殴打。
在贵州省遵义市凤冈县，冷林这个名字对公众来讲并不陌生，“三岁的娃儿都晓得”。个体户王志也遭遇到该团伙的强买强卖，“买东西不给钱，问他们要钱，就会对我们说，‘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’，随即报上冷林的名字。”
“冷林的哥哥欠我钱，因为弟弟是黑社会，我都不敢要。”个体户田芬告诉记者。
2018年8月14日，冷林涉黑案尘埃落定，凤冈县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：主犯冷林犯组织、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、开设赌场罪、非法拘禁罪、聚众斗殴罪、寻衅滋事罪、敲诈勒索罪、非法持有***罪，数罪并罚，合并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六年，剥夺政治权利五年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，其余11名被告人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十个月至十二年不等的刑罚。
聚众斗殴 将长刀在地上“哗哗”拖行
2009年，冷林犯盗窃罪刑满释放后长期混迹于凤冈社会，受雇为赌场维护秩序。2013年夏天，冷林在赌场与他人斗殴，头部被砍伤，由此树立起敢打敢杀的恶名。
其后，冷林通过拉拢、吸收聶仕跳、何才兵从事开设赌场、放高利贷、为赌场“看场子”等违法犯罪聚敛钱财。2015年后，冷林通过朋友、狱友等关系，将候天等10余人笼络在周围，逐渐坐大成势。
“看见龙泉镇双拥路发生持械斗殴的场面，就像电视上黑帮人员火拼一样，心里很恐惧，没有安全感，如果经常发生，不敢做生意了。”“那些年轻人在大街上追砍，让人非常害怕。那段时间县城多处发生打架斗殴，一个人走在街上都害怕，水果摊都收得早……”
2017年11月27日，冷林团伙与另一团伙打架斗殴，冷林团伙成员周文豪更是故意将长刀在地上“哗哗”拖行追砍，聚众斗殴的场面，给不少人心里留下了恐惧。
“保护伞”透露举报人信息
除了开设赌场、聚众斗殴，冷林团伙的非法拘禁和寻衅滋事行为成为他们讨债、扩大影响力的手段。
2016年6月20日，肖平因赌输后无力还债，被冷林团伙强行带到一坟山上进行殴打，随后被押解到一洗脚城的房间内。直到21日凌晨，肖平被迫给妻子打电话让其帮忙还债。“若不找钱还账，就砍肖平的脚、废了他。”肖平妻子还记得威胁的话，肖平说如果报警，他们就会到家里找小孩麻烦，因为特别害怕，没敢报警。
21日凌晨5点左右，肖平趁看守不备从窗口跳楼逃跑，导致双脚、腰部多处受伤。肖平跳楼受伤后，冷林团伙并未及时将其送医，而是将肖平带到另一处严加看管，期间又对肖平进行殴打。直到肖平在福建打工的父亲帮肖平还了7000元赌债后，冷林团伙才把肖平释放。
陈文华因欠冷林等人赌场高利贷，被追债走投无路后，打110举报冷林等人开设赌场，没料想这一举报电话给自己惹来了麻烦。
接听该电话的110指挥中心工作人员张力（已判刑），正好是冷林的“保护伞”，接到电话后张力随即将举报人信息透露给冷林，冷林等人便到陈文华家中对其进行恐吓。陈文华因感到害怕喝农药自杀，最后冷林等人怕事情闹大，把陈文华送到医院抢救。
“打死哑巴不开腔”
2016年12月5日的一件“寻衅滋事”案件，让凤冈县公安局察觉到了背后涉黑涉恶犯罪的可能，遵义市公安局牵头成立专案组，经过研判，摸清了冷林等涉案犯罪嫌疑人活动轨迹，2017年1月1日晚，凤冈县公安局实施抓捕，当晚抓获涉案犯罪嫌疑人19人。
冷林团伙成员多数有违法犯罪前科，有多次和公安打交道的经验，具有一定反侦查、反审讯能力。抓捕现场，冷林并没有过多反抗，而是很平静地对民警杨建伦说，“杨警官，没有必要这样。”
审讯阶段，一名办案民警干脆用“打死哑巴不开腔”来形容开始时对冷林的审讯难度。
随着专案组成员不断收集外围证据，并采取异地用警措施，既解决部分办案民警经验不足的问题，又缓解了本地民警打不开局面的情况。根据犯罪嫌疑人在犯罪团伙中的地位、作用、认罪态度等分别关押在不同羁押场所，对其实施分化瓦解，攻破他们抵抗审讯的心理防线。
最终，犯罪嫌疑人供述了犯罪的事实，供述了每起案件的组织、指挥、实施情况，组织内的职责、上下、左右层级关系，专案组利用笔录之间的相互印证，形成了证据锁链。
专项斗争启动带来转机
2017年7月，该案被正式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。同时，该案被最高检、公安部列为挂牌督办案件。
检察官潘志贵表示，公安机关负责查清事实，检察院的主要任务就是出庭公诉，由于这一案件收集的相关证据比较抽象，特别是对社会危害性都是抽象的，这成了检察院认定涉黑犯罪的难题。
5个月后，转折出现。2018年1月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发出《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通知》，决定在全国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。
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启动，两高两部联合出台的《关于办理黑恶势力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》，为惩处黑恶势力犯罪，打击“村霸”、宗族恶势力、“保护伞”以及“软暴力”等犯罪提供了指引。
凤冈县人民法院执行局长罗强表示，经过审理，该团伙均符合黑社会组织的四个特征，从犯罪组织特征来看，首要分子明确，骨干人员固定，层级分明，在具体违法犯罪中体现出明显的指挥服从关系；在经济特征方面，该团伙通过开设赌场、放高利贷等犯罪活动获取经济利益 90多万元，并全部用于犯案人员的组织活动，支持组织成员犯罪行为；在行为特征方面，该组织以暴力、恐吓、滋扰等手段，多次实施违法犯罪行为，为非作歹、欺压百姓；在危害特征方面，该组织在凤冈及其周边地区造成恶劣影响，破坏了当地社会秩序。
2018年8月14日，法院认定冷林等12人通过开设赌场、非法拘禁、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活动，非法聚敛钱财，逐渐形成了以冷林为组织、领导者的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，有组织地通过违法犯罪活动非法聚敛钱财，多次实施违法犯罪活动，为非作恶，欺压、残害群众，在凤冈县及其周边地区造成重大影响，严重破坏了当地社会生活秩序，对该案作出前述判决。同时，该案也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贵州为数不多的一审判决生效，被告人不提起上诉的案件。
（小勇、王志、田芬、肖平、陈文华等为化名）
新京报记者 王俊
编辑 陈思 校对 柳宝庆